吱嘎——
开拓者号发出一声沉重的摩擦，终于在一处巨大的金属门前停下。
随着刺耳的液压声，厚重的舱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卧槽！”
瘦猴瞪大眼睛，嘴巴张成了o形。
这哪里是什么休整区？
分明是一个保存完好的旧世界地下机库！
巨大的空间里，灯火通明。各种他从未见过的旧世界设备，整齐排列。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气味，不象外面那样带着令人窒息的辐射尘。
一排排整齐的物资架上，码放着食物、净水，甚至还有专业的医疗设备和药品。
劫后馀生的巨大反差，让瘦猴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前一秒还在地狱边缘挣扎，下一秒就进了天堂？
这……这太不真实了！
“还愣着干嘛？落车！”陈舟的声音，打破了瘦猴的呆滞。
他率先跳落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铁屠也跟着下来，那双警剔的眼睛，迅速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有旧世界留下的机器人，正在进行日常维护。
它们没有生命的波动，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指令。
瘦猴象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左顾右盼。
他看着那些自动运作的设备，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舟哥，这……这是什么地方啊？跟营地比起来，这简直是……天堂！”
陈舟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机库中央的一片局域。
“去那边休息，有吃的，有水，还有医疗站。抓紧时间补给，我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瘦猴闻言，顿时一阵激动，他连滚带爬地冲向物资区。
然而，当他从一个自动取餐机里拿到一份热腾腾的食物时，脸上的喜悦却又迅速消退。
“劣等……”
他喃喃自语，眼神黯淡。脑子里，不断回荡着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观测员瘦猴，心理素质评定：劣等。”
这份评定，就象一把尖刀，深深刺入他的心底。
他觉得自己给陈舟丢人了，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明明舟哥和铁屠都在那种绝境中保持了冷静，可自己却吓得象个娘们。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着他。
陈舟注意到瘦猴的情绪变化。
他没有立刻过去。
他先是检查了开拓者号受损的部位，确认了维修站的机器人正在进行紧急修复。
然后，他才端着一杯热水，走到了角落里独自发呆的瘦猴身边。
“怎么？被评了个劣等，就不想活了？”陈舟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嘲讽，也没有责备。
瘦猴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舟哥……”他支吾着，不敢直视陈舟的眼睛。
陈舟在他身旁坐下，递给他一杯热水。
“喝点。”
瘦猴接过杯子，滚烫的热水，却没能温暖他冰冷的心。
“舟哥，我……我真是个废物。”
瘦猴低着头，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我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添乱，就是拖后腿。还被评了个劣等……我给您丢脸了。”
陈舟呷了一口热水，然后缓缓开口。
“机器的评判，只是冰冷的数据。它们只会根据缺省的程序进行判断。”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瘦猴，目光深邃。
“你说的添乱，拖后腿，是指你害怕？”
瘦猴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羞愧。
“恩！”他用力点头。
“怕是本能。”陈舟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力量，“在这片废土上，不怕死的人，早就死了。能活下来的人，哪个没经历过恐惧？”
“恐惧，不是罪过。关键在于，你在恐惧的时候，做了什么。”
瘦猴怔怔地看着陈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确实吓得不轻。”陈舟继续说道，“但也正是你在那种情况下，精准地报出了时间。你没有让你的恐惧，彻底压倒你的理智。你依然在尽力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如果不是你准确的报时，我们可能就错过了那转瞬即逝的激活窗口。如果不是你按照我的指示，将能量输出调到最大，我们也不可能释放出那样的能量脉冲。”
“机器不会考虑这些。它们只看到了你情绪上的波动。”
陈舟放下手中的杯子，伸出手，拍了拍瘦猴的肩膀。
“但我是人。我知道，你在那种绝境下，能够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
“你的价值，不在于机器给你打的那个‘劣等’。而在于，你在关键时刻，没有放弃。你完成了你该做的一切。”
瘦猴的眼睛，开始一点点亮了起来。
他从陈舟的眼中，看到了理解，看到了肯定。
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那被“劣等”二字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石头，正一点点地被挪开。
“舟哥……”瘦猴声音哽咽，眼框有些发红，“我……我明白了。”
他端起手中的热水，一饮而尽。
热水滚烫，却温暖了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被一种久违的力量重新激活。
“谢谢您，舟哥！”瘦猴站起身，对着陈舟，深深地鞠了一躬。
“别谢我，谢你自己。”陈舟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没死，就还有机会证明自己。活下去，变得更强，就是对那些冷冰冰的评判，最好的反击。”
瘦猴重重地点头，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一瞬间，成长了许多。
夜晚降临。
机库里，大部分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些维生系统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
瘦猴已经去休息了，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一天的极限体验，已经让他精疲力竭。
陈舟没有休息。他来到停放在角落的开拓者号旁。
铁屠正在独自擦拭他的重机枪。
他手中的一块粗布，仔细地抹过枪身的每一个细节，动作缓慢而专注。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而沉默。
“还不休息？”陈舟开口，打破了寂静。
铁屠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习惯了。”他的声音沙哑，“这东西，得一直保持在最佳状态。”
陈舟走到铁屠身边，靠着开拓者号的轮胎坐下。
“今天，多亏了你。”陈舟的声音很真诚。
铁屠放下重机枪，转过头，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陈舟。
“这是我的职责。”他回答。
“职责之外，还有信任。”陈舟目光灼灼，直视着铁屠的双眼，“在那种情况下，我下达的指令，很多都非常规。你没有丝毫尤豫，完全相信我。”
铁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陈舟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
“铁屠，我有某些……超乎常人的危机预知和信息分析能力。”
他没有直接说出“系统”，但这句话，已经足够惊人。
铁屠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波动。
他虽然沉默寡言，但绝不是傻子。陈舟在峡谷里的种种反常，以及那近乎神迹般的判断，他都看在眼里。
此刻，陈舟主动挑明，这让他内心震动。
“我能知道一些常人无法知道的信息，能预判一些即将发生的危机。”陈舟继续说道，语气坚定，“也正是因为我有这种能力，我才敢带着你们，一次次地闯入绝境。”
“从营地到这里，每一步，我都在赌。”
“我赌我的判断是对的，赌你们能跟得上我的节奏。”
陈舟站起身，走到铁屠面前，伸出手，将手掌按在了铁屠那布满老茧的肩膀上。
“疤哥让你跟着我，是为了监视。让你成为他的眼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但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后盾。”
铁屠的眼神复杂。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作为疤哥的棋子，监视着陈舟。
但此刻，陈舟的一番话，却让他心底最深处的那块坚冰，开始融化。
“废土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陈舟语气低沉，却充满了力量，“不是力量，也不是武器，而是信任。”
“在那些生死存亡的瞬间，我们必须完全信任彼此。”
“我把我的后背，完全交给你。你把你的命，交给我。”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着出去。才能在这片该死的地方，活出个人样！”
铁屠沉默了。
他那双常年冰冷的眼睛，此刻却闪铄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
他看着陈舟那张年轻却坚毅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点燃一切的火焰。
最终，他收起了手中的重机枪，然后，对着陈舟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走出这里之前，我只听你的。”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隔阂彻底消除。铁屠，从疤哥的“眼睛”，真正转化为了陈舟的“后盾”。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的瞬间。
机库中央的一块巨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没有刺耳的警报，也没有冰冷的机械音。
一个温和的，带着些许电子合成意味的声音，缓缓响起。
“致陈舟观察员。”
“恭喜您通过第一筛选区。”
“关于同盟，您或许有很多疑问。我们是一个致力于回收和重启旧世界科技的松散组织。我们不属于任何一个营地，不效忠于任何一个势力。我们的目标，是重建旧日的秩序。”
“您所拥有的钥匙，是旧世界留下的遗产。您的能力，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屏幕上，开始浮现出一张张精密的图纸和数据流。
“作为您通过筛选的奖励，我们已为您开通了权限。”
“您现在可以查阅部分关于沉默之海生态和一项名为大气水循环再生技术的资料。”
“请根据您的权限等级，自行选择查阅内容。”
话音落下，屏幕中央出现了两个选项。
一个是“沉默之海生态概述”。
另一个，是“大气水循环再生技术”。
陈舟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第二个选项。
“大气水循环再生技术……”
他的眼中，闪铄着精光。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解决营地水源和农业问题的关键！
同时，同盟的背景，也初步揭开了面纱。
一个致力于重建旧世界秩序的松散组织。
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亦或是……新的棋局？
陈舟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无论是什么。
这趟灰色峡谷之行，变得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