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营地的训练场上已经响起了震天的嘶吼。
黑虎亲自带着人，将缴获来的那几台动力甲摆在场中央，像几尊冰冷的钢铁巨兽。
他正唾沫横飞地给一群新兵蛋子讲解着基础操作。
然而，气氛有些不对劲。
队伍的后方，几个穿着旧式皮甲，骼膊上纹着蝎子和毒蛇的老兵，正懒洋洋地靠在一起抽着烟。
他们看着新兵们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练个球啊，这玩意儿是咱们能碰的？别到时候电没充满，把自己给电死了。”
“就是，疤哥在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现在倒好，一个文职的小白脸，天天就知道瞎折腾。”
“嘘，小声点，小心黑虎那条疯狗咬你。”
“怕他？他以前还不是跟在奎哥屁股后面混的。现在奎哥没了，他倒是摇身一变成了舟哥的红人，呸！什么玩意儿！”
这些话语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一字不漏地飘进了黑虎的耳朵里。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砰！”
黑虎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弹药箱，黄澄澄的子弹滚了一地。
整个训练场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你们几个，他妈的说什么呢？”黑虎指着那几个老兵，声音里压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不想练就给老子滚蛋！营地不养废物！”
为首的一个刀疤脸老兵，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慢悠悠地站直了身体。
他叫王莽，是疤哥手下最老的一批亲卫，资格比黑虎还老。
“黑虎队长，火气别这么大嘛。”王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兄弟们跟着疤哥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身上都有伤，不象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
“再说了，这营地是疤哥的。现在疤哥人还没醒，就有人这么着急地想换个天，我们这些老家伙，心里不舒服，发发劳骚，不行吗？”
他这话，分明是在煽动。
周围不少老兵的眼神都开始闪铄起来。
黑虎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从腰间拔出枪，枪口直指王莽的脑门。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王莽的脸色也变了，但依旧强撑着。
“怎么？黑虎队长，想杀人灭口啊？我告诉你们，疤哥的基业，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对！轮不到外人！”
“黑虎！你背叛了疤哥！”
一时间，群情激愤。
新兵们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后退。
眼看一场火并就要爆发。
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训练场入口传来。
“谁是外人？”
陈舟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没有跟任何人，就那么独自一人，穿着干净的作战服，双手插在口袋里。
他一出现，所有的喧嚣都象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陈舟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王莽身上。
“你说，我是外人？”
王莽被陈舟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陈处长，我们敬你是个人才，救了营地。但营地的规矩不能乱，这天下，是疤哥打下来的！”
“说得好。”
陈舟点了点头，竟然笑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递给了旁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新兵。
“你，念给大家听。”
新兵颤斗着手接过信纸，展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念了起来。
“致……致营地诸位兄弟：”
“我宋霸天，于钢骨城一役，身负重伤，经脉尽断，已是废人。今后，营地一切大小事务，皆由陈舟兄弟全权处置。其言，即我言；其令，即我令。凡营地所属，见陈舟如见我。若有不从者，视为叛逆，人人得而诛之！”
信的末尾，是一个鲜红的，歪歪扭扭的血手印。
那是疤哥的手印。
整个训练场，死一般的寂静。
王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封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疤哥……竟然把整个营地，都交给了陈舟？
这怎么可能！
陈舟走到王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你们，跟着疤哥打江山，是功臣。这一点，我陈舟认。”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接手营地，不是为了抢谁的位子，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但是！”
“谁要是觉得，可以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倚老卖老，拉帮结派，阻碍营地发展。”
“那他就是营地的敌人。”
“是我陈舟的敌人。”
他收回手，环视着所有面露惊恐的老兵。
“以前的规矩，不适应现在了。从今天起，营地推行‘贡献积分’制度。”
“巡逻、训练、建设、研发……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量化成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更好的食物，更好的武器，更好的住所，甚至是……权力。”
陈舟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会从你们当中，提拔新的小队长，中队长，甚至是副队长。”
“不看资历，不看关系。只看你们的贡献。”
他指着一个站在王莽身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眼神一直在闪铄的健硕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人一愣，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报告！我叫石磊！”
“很好。从现在起，你是一队的小队长。带十个人，负责动力甲的维护和新兵训练。”陈舟的任命简单直接。
石磊懵了。
周围的人也懵了。
王莽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酱紫色。
石磊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我……”石磊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陈舟，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王莽，最后猛地一咬牙，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舟点了点头，又指向另外几个在骚动中没有附和的老兵。
“你，二队队长。”
“你，三队队长。”
“你们的任务，就是用最快的时间，把新兵给我练出来。谁练得最好，积分最高，武器装备优先配给！”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先是错愕，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
他们齐声怒吼：“是！”
这一手，又狠又准。
既分化了旧部团体，又用实实在在的利益，将一部分人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剩下的，以王莽为首的几个死硬分子，瞬间被孤立了。
他们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们众星捧月般地围向陈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陈舟最后看了一眼王莽，那眼神，平淡却充满了警告。
“机会，我给所有人。抓不住，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他转身离去。
留下一个彻底被颠复了权力格局的训练场。
……
回到指挥室。
陈舟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他走到桌前，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个从钢骨城指挥官霍恩身上缴获的黑色小盒子。
心智诱导设备。
他将盒子放在桌上，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系统。
“分析这个设备。”
【指令已接收。】
【正在扫描物品：遗物‘阿赖耶识’（残破版）】
【功能解析：该设备可发射特定频率的亚声波，对碳基生物大脑皮层产生影响，实现浅层记忆读取、情绪诱导、逻辑谬误植入……】
【警告：检测到该设备内核模块存在不可逆损伤，强行使用有57的几率导致目标脑死亡，有98的几率对用户造成精神反噬。】
【内核技术：‘格式塔’意识共鸣协议。权限不足，无法解析。】
陈舟的眼皮跳了跳。
读取记忆，植入指令。
这东西，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催眠或洗脑，这是从物理层面，去修改一个人的“软件”。
奥劳拉说得没错，潘多拉的力量，能守护文明，也能毁灭人性。
而这个盒子，就是毁灭人性的极致。
“尝试逆向破解‘格式塔’协议。”陈舟下达了新的指令。
【权限不足。】
【系统算力不足。】
【逆向工程需要消耗巨量潘多拉能源……是否确认？】
陈舟皱起了眉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能源。
灰色峡谷的水循环系统虽然重启了，但那点能量，维持整个峡谷的生态平衡都捉襟见肘，根本没有多馀的可以让他挥霍。
看来，想要掌握这种技术，还需要找到新的“潘多拉节点”。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门被砸得山响。
“舟哥！舟哥！出大事了！”
李二狗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他手里攥着一张刚刚从某个行商那里高价买来的，皱巴巴的悬赏令。
陈舟拿过悬赏令，展开。
上面用最粗劣的油墨，印着一个模糊的人象，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他的轮廓。
人象下面，是一行行用最煽动性词语写成的血红大字。
“通辑令！”
“目标：陈舟，灰色峡谷营地窃据者！”
“此人乃旧世界邪恶科技的继承者，以魔鬼造物之水蛊惑人心，妄图在废土之上创建恐怖国度！其心可诛！”
“凡废土之上所有心怀正义的势力与个人，皆有义务讨伐此獠！”
“钢骨城城主霍天雄阁下在此悬赏：”
“提供其准确位置者，赏武器级电池一百枚！”
“取其项上人头者，赏动力甲三台，良田百亩！”
“活捉此人，并将其扭送至钢骨城者，可获封钢骨城荣誉长老，并……并获得与城主阁下共享潘多拉的秘密之资格！”
李二狗看着陈舟越来越冷的面孔，声音都在发颤。
“舟哥……现在……现在整个废土东部，所有想出人头地的疯子，眼睛都红了。”
“他们说……抓住你，就等于抓住了跻身高层社会的门票。”
陈舟放下那张悬赏令，手指在活捉两个字上轻轻敲击着。
他没说话。
只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