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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庇护所

前往昌南体育场的路途,如同徒步穿越一幅活生生的地狱绘卷。

昔日熟悉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燃烧后焦黑的骨架。废弃的车辆扭曲着堆栈在一起,构成绝望的路障,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浓重血腥、焦糊味以及怪物身上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形黑影在远处的高楼窗口一闪而过,或是听到建筑物深处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陈国栋队长带领的这支临时巡逻队经验丰富,他们尽量避开主干道上那些游荡的、规模较大的怪物群,选择在废墟和小巷中穿行。纪鸣手持长矛,与小伊一起,护卫着从楼里带出来的九名幸存者,紧紧跟在队伍中间。

一路上并非太平。总有零星的、落单的怪物从角落里扑出,或是被幸存者队伍的气味吸引而来。这时,纪鸣便展现出了他惊人的能力。

他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危险感知让他总能先一步洞察危险,精准地刺出长矛,往往在怪物尚未靠近时,矛尖已没入其最脆弱的眼窝或咽喉。遇到需要快速清理的障碍,比如倒塌的货架堵住了狭窄的信道,他便深吸一口气,力量骤然爆发,肌肉贲张,能将沉重的杂物生生推开,为队伍开辟道路。

他沉默寡言,每一次出手都简洁高效,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与最可靠的开路先锋的结合体。巡逻队的队员们从一开始的惊异,逐渐变成了由衷的敬佩和依赖。陈队长看着纪鸣的背影,眼中闪铄着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强大力量的庆幸,或许,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小伊则安静地跟在纪鸣身侧,她似乎牢记着纪鸣的叮嘱,没有再轻易动用那种吞噬一切的黑暗力量。但她偶尔会提前指向某个方向,低声说:“那边,有邪恶的爪牙。”她的直觉精准得可怕,几次帮队伍提前规避了潜在的危险。队员们只当她是感觉敏锐,并未深想。

经过近两个小时提心吊胆的跋涉,昌南体育场那巨大的椭圆形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象一座孤岛,矗立在破碎的城市中央。以原本宏伟的现代化场馆为中心,密密麻麻的汽车残骸、沙袋、以及临时焊接起来的粗糙钢板墙层层包裹,构成了一道蜿蜒而坚固的防线。防在线,隐约可见手持武器、身着破旧军装或平民服装的哨兵在巡逻,他们的身影在扭曲的天光下显得挺拔而疲惫。

越是靠近,人流越是密集。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幸存者们,排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长龙,缓慢地向着体育场几个被严格控制的入口挪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汗臭、血腥、消毒水的刺鼻、还有食物腐败和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孩子的哭声、伤者的呻吟、维持秩序者嘶哑的呼喊、以及人群中压抑的啜泣交织在一起,形成这“庇护所”入口处独有的背景音。

“排好队!保持秩序!接受检查!”

“有伤口的主动报告!隐瞒不报者后果自负!”

“武器上交临时保管!重复,所有武器必须上交!”

入口处,声音通过老旧的、需要电池的扩音喇叭循环播放着。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正对每一个进入的幸存者进行极其严格的检查。他们用简陋的仪器扫描身体,翻开眼皮查看,仔细检查是否有可疑的伤口或寄生物,并进行简单的喷雾消毒——据说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携带怪物卵或未知的病毒进入庇护所。

陈队长上前与入口的守卫军官交涉了几句,指了指身后的纪鸣等人。那军官打量了纪鸣一番,尤其是在他手中那柄染血的长矛和明显异于常人的精悍气质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跟随巡逻队优先进入,但同样需要接受检查。

检查过程冗长而细致。轮到纪鸣时,登记员是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年轻女孩,她看着纪鸣的身份信息,又抬头看了看他,似乎有些不确定。

“纪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那个‘昌南杯’的格斗冠军?”她一边在一个厚厚的、手写的登记本上记录,一边问道。

“恩。”纪鸣简短地回应。

女孩笔下顿了顿,抬头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手臂包扎的伤口和依旧沉稳的眼神上扫过,低声补充了一句:“你的身体素质……看起来比记录的还好。进去后,可能需要你这样的力量。”

轮到小伊时,问题出现了。她报不出家庭住址,说不清来历,对于登记员的询问,她要么用清澈的眼神回应,要么就蹦出几句“吾乃星空旅者小伊”、“此地法则甚是奇特”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还是在纪鸣的帮助下,登记员最终在登记本上写下:“姓名:伊。岁。状况:疑似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有认知混乱及胡言乱语征状。同行者:纪鸣。”

通过检查后,他们并未获得真正的自由。一名手持老式步枪的士兵将他们引领到隔离区——这是位于体育场看台下方一片用塑料布和帐篷勉强隔开的局域。里面已经挤满了不少刚刚进入、等待观察的新人。

“在这里待满12小时。”士兵面无表情地交代,“没有异常征状,比如皮肤溃烂、眼球变色、行为狂躁,才能分配正式住处和领取今日份的补给。记住这里的规矩,不许争斗,不许大声喧哗,有问题报告巡逻队。”

士兵说完便离开了。纪鸣和小伊找到了一个靠近角落的、勉强能容纳两人坐下的狭小空间。这里空气污浊,光线昏暗,周围的人们脸上大多带着麻木、恐惧或是深深的疲惫。

纪鸣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坐下,将长矛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微微闭上眼睛,【危险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庇护所虽然暂时阻隔了外界的怪物,但这里拥挤的环境、匮乏的资源、以及人们眼中潜藏的不安与绝望,本身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小伊学着他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银色的长发在昏暗中仿佛自身散发着微光。她浅蓝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巨大而嘈杂的“新家”,低声问:

“纪鸣,这里……就是人类最后的堡垒吗?我们能在这里……找到打败‘魔王军’的方法吗?”

纪鸣没有立刻回答。他抬眼望去,通过隔离区简陋的顶棚缝隙,能看到体育场上方那片依旧被紫绿色裂缝撕扯着的诡异天空。

这里不是终点,甚至连安全的港湾都算不上。它只是一个在废墟上勉强创建的、脆弱的喘息之地。

他的手掌,无声地握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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