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聚集了浓云。
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最终化作倾盆大雨。
哗啦啦地敲打着别墅的窗户和露台,打破了夜的宁静。
叶鸾祎被雷声惊醒。
她睡眠本就浅,这样突如其来的喧嚣更是驱散了所有睡意。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听着窗外密集的雨声,感觉室内空气也因这场雨而带上了几分凉意。
她拢了拢丝质睡袍的领口,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胃里也隐隐有些不适,或许是晚上那杯咖啡的作用,也或许是天气骤变的影响。
她不喜欢这种身体不受控的虚弱感,尤其是在这样孤寂的雨夜。
以往,她会选择忍耐,直到天明。
但此刻,她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夜色,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下了床头的内线呼叫铃。
铃声在寂静的别墅里显得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极轻、却迅速的脚步声,然后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主人?”是古诚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惊醒后的沙哑,但更多的是警惕和询问。
“进来。”叶鸾祎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单薄。
门被轻轻推开,古诚站在门口。
他只穿着简单的深色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头发微乱,显然是匆忙起身。
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快速扫过房间,最终落在靠在床头的叶鸾祎身上,带着清晰的关切。
“您不舒服?”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与平日的不同,没有问“有什么吩咐”,而是直接切中了核心。
叶鸾祎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
“有点冷。另外,想喝点热水!”她避重就轻。
古诚没有多问,只是快步走进来,先是检查了一下空调的温度,确认设置在合适的范围,然后说道:
“请您稍等,我马上准备!”他转身出去,动作轻捷,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叶鸾祎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中那点因打扰他人而产生的不适,奇异地被一种“有人可依”的踏实感所取代。
她重新靠回床头,听着窗外依旧激烈的雨声,却不再觉得那么烦躁。
不过五六分钟,古诚去而复返。
他手里端着的不是一杯简单的白水,而是一个精致的白瓷杯,里面是深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带着一丝辛辣的甜香。
是姜茶!
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碟子,里面是几片苏打饼干。
“夜里寒湿重,喝点姜茶驱驱寒,会舒服些。”
他将杯子和碟子放在床头柜上,声音低沉而温和。
“如果胃里不适,可以先吃点饼干垫一下。”
他考虑得如此周到,完全超出了叶鸾祎“喝点热水”的指令范畴。
她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姜茶,浓郁的姜味和红糖的甜香钻入鼻腔,竟真的勾起了她一丝食欲。
她没有立刻去碰,而是抬起眼,看向站在床边的古诚。
灯光昏暗,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和专注的神情。
他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清晰的线条,带着一种居家的、不同于平日一丝不苟的随意感。
“你倒是准备得齐全。”她语气听不出褒贬。
“厨房里常备着些老姜和红糖,以备不时之需。”
古诚回答得平静,仿佛这只是管家份内最普通的工作。
叶鸾祎伸出手,端起那杯姜茶。
温度透过杯壁传来,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
她小口地喝了一下,辛辣中带着甘甜的味道滑过喉咙,落入胃中,果然带来一股暖意,驱散了部分不适。
她喝了几口,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古诚身上。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为她隔绝了窗外的风雨喧嚣。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绵密。
叶鸾祎忽然拍了拍床沿。
“坐!”她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有些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古诚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这个指令,远远超出了主仆的界限。坐在主人的床边,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僭越。
“主人,这不合规矩……”他下意识地拒绝,声音紧绷。
“我说,坐!”叶鸾祎重复了一遍,语气加重,带着她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仪。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种探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坚持。
古诚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看着叶鸾祎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清亮的眼睛,看着她略显苍白却依旧带着强势的脸庞。
最终,内心挣扎的绳索被扯断。
他依言,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悬着半边身体,坐在了床沿最边缘的位置。
身体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握拳放在膝上,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但这是他第一次,在非工作状态下,与她处于如此“平等”的高度,如此近的距离。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姜茶的味道。
叶鸾祎看着他僵硬如临大敌的姿态,不知为何,心中那点因身体不适而起的烦躁反而消散了些许。
她没有再看他,只是重新端起姜茶,慢慢地喝着。
房间里只剩下她轻微的啜饮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没有命令,没有服从,只有雨夜背景下,一种近乎陪伴的沉默。
直到叶鸾祎喝完最后一口姜茶,将杯子放回床头柜。
“好了!”她淡淡地说,“你去休息吧。”
古诚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他躬身:“是!主人您也请好好休息。
如果还有任何不适,请随时叫我。”
说完,他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靠在门外的走廊墙壁上,古诚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对他而言如同煎熬,又如同……一场不敢置信的幻梦。
主人竟然允许他坐在她的床边……虽然只是边缘,虽然气氛依旧带着主仆的威压,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突破了。
卧室内的叶鸾祎,听着他仓促离开的脚步声,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躺回床上,拉好被子。
胃里的不适已经缓解,身体的寒意也被姜茶驱散。
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古诚刚才那副紧张到僵硬、却又不得不顺从的样子。
这一次,她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仿佛在确认,即使是在这样模糊了界限的时刻,他依然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是这种掌控,似乎开始掺杂进一些别的、她尚未完全明了的东西。
雨声渐歇,夜色重回宁静。
而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却在这雨夜里,扎下了更深、更隐秘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