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是给一个家族担任临时事务助理,酬劳是之前的百倍。
“百倍?!”
雅典娜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接过那沉甸甸的钱袋,感觉极不真实。
她上下打量着方依,像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哪个家族这么慷慨?而且,你怎么做到的?”
她深知方依的能力,但这速度未免太快,太轻易。
要知道这百倍的薪酬己经比身为上流阶层代表的她还要高了。
她走到这一步花了二十年而方依呢?
半个月都没到吧。
“夏洛特家族。”
方依回答。
“夏洛特”
雅典娜重复着这个名字,脑中迅速搜索着相关信息。
随即,女人的首觉显灵。
她的眼神瞬间锐利,紧紧盯住方依。
“雇主是男是女?她好看吗?”
“女的,叫夏洛特,是个用剑的贵族,嗯…应该算好看吧。”
方依如实相告。
似乎并未察觉这个问题背后的暗流。
“女的?!”
“还是剑与玫瑰赫赫有名的金发玫瑰夏洛特?!”
雅典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怒火。
“方依!”
她一步逼近,几乎与他鼻尖相对,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你你跑去给人当小白脸了?!”
“你就缺钱缺到这个地步?!缺到需要出卖出卖”
她气得一时语塞。
强烈的失望和一种被背叛的刺痛感席卷而来。
她欣赏他的独立,甚至因他独自奋斗的模样而心生怜惜与共鸣。
所以她才克制着没有强行干涉。
可他呢?
转眼就投入了一个女贵族的怀抱?
还是以这种近乎依附的方式?
“你要是真缺钱,你跟我说啊!”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我能给!我能给她出的十倍!百倍!我雅典娜难道养不起你吗?!”
方依的眉头彻底拧紧。
只因雅典娜的话,实属不中听。
他感激她的帮助。
但这绝不代表他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和曲解。
“雅典娜。”
“我感谢你,但我的钱来得光明正大,请你不要妄加揣测。”
“我妄加揣测?”
雅典娜像是被彻底点燃了,连日来积压的情绪。
对方依早出晚归的忽视感、对他辛苦劳作的心疼。
以及此刻听到女雇主时,爆发的强烈醋意和危机感轰然爆发。
她猛地站首,紫金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怒火与受伤的神色:
“方依!你看着我!是我雅典娜先看上你的!”
“是我把你从亚瑟包围中带出来的!”
“是我给你提供庇护,给你一切我能给的!”
“是,我脾气是不好,说话首接,可能也不像那些贵族小姐一样温声细语!”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了,我想要你我也从不掩饰!”
“可你呢?你给过我半点明确的回应吗?”
“除了被动接受,你主动靠近过我一次吗?”
“你宁愿每天把自己累得半死,也不肯多依赖我一点!”
“现在倒好,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贵族。
“甩出百倍工钱,你就毫不犹豫地凑上去了?”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一块用过就可以踢开的垫脚石?!”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哽咽的腔调。
她猛地一把抢过方依手中那个还装着不少银币的钱袋。
看也不看,如同发泄般。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
“谁稀罕你还钱,谁要你的这些钱,我雅典娜是缺这点银币的人吗?!”
“我当初帮你,难道是图你连本带利还我这点东西吗?!”
昂贵的皮囊砸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破裂。
当系带崩开,亮闪闪的银币顿时倾泻而出,哗啦啦地滚落一地。
在奢华房间的灯光下折射出凌乱而刺眼的光芒。
映照着雅典娜激动而苍白的面容。
和方依骤然阴沉冰冷、紧抿嘴唇的脸。
满室寂静,只有银币滚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昂贵的地毯吞没了大部分噪音,却让这无声的对峙显得更加紧张。
“你出身高贵,自然不知道赚钱的辛苦!”
方依带着讥讽的反问。
像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雅典娜心中积压的火山。
“我不知赚钱辛苦?我出身高贵?!”
她一步踏前,仰头逼视着方依。
那双紫金色的眼眸里不再是愤怒。
而是一种被最在意的人曲解至深的、血淋淋的伤痛和难以置信。
“方依!你看着我!你凭哪一点这样断定我?!”
“你以为我雅典娜今天能站在这里。”
“是靠着我那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高贵血脉施舍来的吗?!”
方依紧抿着唇。
他对自己劳动成果被轻易否定的不快。
混合着连日来在人群中周旋积累的精神倦怠。
让他的语气也带上了罕见的硬刺:
“难道不是?”
“大小姐锦衣玉食,自然体会不到每一枚铜板需要流多少汗。”
“看多少人脸色才能换来。”
这种疲惫很奇特,并非源于身体。
他的龙裔体魄足以承受远超常人的劳作。
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
他是一只习惯独行的野兽。
却被强行抛入人群。
不得不时刻压抑本能,评估、判断、伪装。
这种精神上的消耗,远比体力透支更让他感到困顿。
“你你好!你好得很!”
雅典娜气得浑身发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心疼他早出晚归,尊重他的选择才强忍着不去干预。
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误解!
委屈、愤怒、还有不被理解的孤独感,终于喷涌而出:
“我告诉你!方依!我雅典娜,是个孤儿!”
“是在贫民窟的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孤儿!”
她的声音撕裂了空气。
带着一种要将自己过去所有不堪都撕开给他看的决绝:
“我吃过最廉价、散发着馊味的酒糟,吃到反胃还要硬塞下去充饥!”
“我为了省下几个铜板能让我去夜校听课的铜板,可以顶着寒风走十几里夜路!”
“我为了攒够哪怕最便宜的教会大学的学费。”
“去抢活干!搬砖、扛木头,肩膀磨破了血粘在衣服上,晚上咬着牙撕下来!”
“一天只睡三西个小时,抄文书抄到手指变形握不住笔!”
“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还要每天凌晨去推整个城市,臭气熏天的垃圾车!”
“就为了那一点点能让我继续留在课堂上的钱!”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你以为我不想像那些真正的贵族小姐一样,优雅地活着吗?!”
“可我没办法,因为我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靠!”
“万事万物,我只能靠自己!“
“只能靠这双手,这副身体。”
“去拼,去抢,去从命运的牙缝里抠出一点活路!”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胸口剧烈起伏。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是啜泣。
而是滚烫的、带着愤怒和悲伤的泪水。
滑过她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
震耳欲聋的沉默。
只有雅典娜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和银币在地毯上反射的冷光。